我的野鳥朋友

發稿時間:2014/04/05
我的野鳥朋友
我的野鳥朋友
作者|張伯權
出版社|遠流
出版日期|2014/02/01

  「野鳥固然美麗,不應該僅止於『欣賞』,我們應該跟牠們做朋友。」作者在本書中分享他的野鳥朋友:正在炫技的奧運金牌體操選手「綠繡眼」、兩情繾綣,即使畫眉張敞也要忌妒三分的「鴛鴦」、雖不搶眼,卻越看越有味道的「紅冠水雞」、憨的可愛的「黑冠麻鷺」……他以攝影和寫作的方式愛鳥,讓人身歷其境。

文章節錄

《我的野鳥朋友》

一隻很會捕魚的「狗」——翠鳥

  任何人看見翠鳥那一身在陽光下閃閃躍動、令人驚豔的翠藍顏色,心裏都會禁不住讚嘆一聲:「這哪裏是鳥,明明是溪澗裏的一粒藍寶石啊!」難怪日本人乾脆直接以「翡翠」兩個漢字稱呼牠。

  坦白說,當我第一次聽到「魚狗」這個名字,心裏確實覺得有些困擾,因為我知道牠是一種鳥,可是名字裏卻有個「狗」字。牠是一隻會捕魚的「狗」?我搔頭百思,就是不解。

  後來才知道,牠正式的名稱叫「翠鳥」。很多的鳥類,我都是先知道了俗名,之後才知曉比較正式的稱呼,譬如俗稱「暗光鳥」的夜鷺、「客鳥」喜鵲、「白鴒鷥」小白鷺,以及不可遺漏的「穀鳥」麻雀等。對我個人來說,俗名比正式名稱更覺親切。

羽毛鮮豔的翠鳥原來是暗褐色的

  我第一次邂逅翠鳥,是在台北外雙溪婆婆橋下的溪水邊,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。

  翠鳥比麻雀略小,飛行速度極快,幾乎可以媲美蜂鳥,難怪我在坪林聽見旁邊一個兒子問他爸爸說:「咦,那是蜂鳥嗎?」台灣當然沒有蜂鳥,可以想見嬌小翠鳥的羽色與「速度」,給予他不小的驚訝。是的,坪林「鷺鷥林」下方的那一泓溪水,常常可以看見翠鳥匆匆往返飛過。

  翠鳥身上的藍,比地中海或加勒比海的藍都還要深一點,大太陽底下,卻散發著夜間螢光的感覺,尤其背部那長長一綹遠看十分柔貼的細毳。其實仔細觀察,尤其在沒有陽光或光線有些晦暗時,翠鳥的羽氅顏色就沒有那麼鮮豔了。說得更精確一點,你一定難以相信翠鳥羽毛的本色,原來是暗褐的。我們人類眼睛所看見的「驚豔」色澤,其實是由翠鳥身上層層不同的羽毛,在陽光下反射出各種不同光的波長,互相「干擾」或者說交相「編織」,而產生了色澤深淺不一的藍與綠。所以太陽下翠鳥背部的顏色,有時翠綠,有時靛藍,端視我們當時觀看的角度。

  有一個夏天,我在台北芝山岩附近一條許多戶人家後面的圳溝裏,竟然發現一隻翠鳥守在溝邊,專心伺機捕魚。那條圳溝裏流的水,不盡然是旁邊山上流下來的山泉,還混雜著那幾戶人家排放出來的汙水。我找了塊低漥地方,放低身子蹲下來,儘量讓鏡頭跟翠鳥保持同一個水平。從觀景窗裏,我突然看見一個平日極為熟悉的影像,一條靜靜蹲坐著的狗——靜止不動的翠鳥,從側面看正是這樣的輪廓。

  這時我恍然大悟︰「原來如此,難怪大家都叫翠鳥為魚『狗』。」後來,我就特別留意翠鳥停棲樹枝或石塊上的姿勢,愈來愈肯定我的發現是對的,除此實在無法找到一個更令人滿意的答案。「魚狗」的名字,原來是這樣來的。

「就是這條魚!」

  觀看翠鳥捕魚,確實是一樁令人既興奮又十分愉快的事情。百看,還是不厭。

  當一隻翠鳥來到了牠的「釣魚台」,頭部總會習慣性地上下搗點幾下,接著立刻低頭盯著下面的流水。如果有魚出現,沒有經驗的新手,經常想也不想,立即衝了下去,也因此往往徒勞無功;有經驗的「老」鳥就不會那麼衝動,牠也是一樣地興奮,但是牠懂得等待。有時候牠會在枝條上左右橫移,調整位置,有時候也會跳過隔壁的樹枝,直到確定那是最佳的出擊「點」。

  移動過程中,牠的眼睛可一直沒有離開過水裏的那條魚,從牠尖尖長長嘴喙的搖晃移轉,以及頭部似有若無的抽動,不難看得出來。有時候看牠全身緊繃,彷彿要衝下去了,突然又改變了主意,大概嫌魚兒太小,牠要再等待——等待自己能夠對付得來的一條最「大」的「小」魚,不然就是等待魚兒進入更理想的攻擊位置,譬如更浮近水面一些。

  我靜靜藏身草叢樹幹之後,一顆心跟著興奮不已。

  「就是這條魚!」我幾乎聽見翠鳥大聲喊叫。

  一旦決定了,時機也正如意,說時遲那時快,牠一下子繃緊身體,有如箭矢一般,以每秒鐘十公尺的速度,直直射入水裏。翠鳥不會游泳,全憑衝力下沈到牠所需要的深度。當牠早已張開了的嘴喙,一感觸到魚身,立即用力夾攏,幾乎就在同時,身體的自然浮力,再加上雙翅急速一推,嘩啦啦一聲,水花未落,身體已經離開了水面。前後只是眨眼一瞬之間,不到兩秒鐘。請讓我再強調一次,翠鳥閉上眼睛、張開嘴巴,都是在入水之前的那一剎那。換句話說,為了精確無誤瞄準目標,快速下墜的過程中,即使最後的半秒,翠鳥都不斷地在隨機調整方向,估計深度 ——一切成敗,決定於入水之前。所有發生,有如暴風雨中遠方田野上空突然打下來的雷電,坦白說我有限的眼力很難跟上全程,不過經過一次又一次的觀察,我可以將每一次零零碎碎、不同的片段,凝結成一張張定格的動作畫面,再剪輯銜接為一段精采無比的影片,在我的腦海裏重複地播放。

  許多年來,我一直忘不掉燦爛的陽光下,翠綠的樹影中,我在內外雙溪多石的河床裏,揮汗涉水攀石,那一段段已經消逝不再的美好春夏時光與滋味。如今流水依舊,淙淙依然,只是再也找不到記憶裏的那幾隻翠鳥——「魚狗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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